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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誅仙之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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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路天兵的統領是朱雀陵光神君,張天師和火德真君隨在軍中。

這一路天兵對上了花七和蕭有。

花七自從上次碰上了清虛以後就諸事不順,這一次也是一樣--花七的原身是木芍藥,草木成精最怕的就是火,卻正趕上了四方神中以放火成名的朱雀外加一個火德真君。

這是無定鄉中所有人的疏忽:八卦定位,正南屬離火,原本不該讓花七去守南門。

但花七成名的法寶是虹霓錦,那是花七專為了克服本身弱點才練成的,虹霓錦一抖便有碧波萬頃,正好克制火攻。眾人先入為主,都忘了虹霓錦破了一個洞,已經被花七給扔了。

另外,天庭的四大天師中,以張道陵的修為最是精深,雖然未必能真的勝過了上古異獸饕餮成精的蕭有,卻也仗著一口桃木劍與蕭有鬥了一個旗鼓相當。

這就讓花七不得不以己之短攻人之長了。

自古以來,鬥法就是鬥個相生相克,陵光神君幹脆顯出了朱雀本相,配合著火德真君竟把花七逼得極為狼狽。

只是花七也不是個任人欺侮的,火德真君的三昧真火還奈何不了她,所怕的只是朱雀口中噴出的本命神火而已,花七一邊四處游走,一邊伺機回攻,連著幾擊卻都被火德真君接了下來--事實上,若是花七用出了花情心法,想要挽回頹勢也並不太難。

偏偏火德真君本事不怎麽大,一張嘴卻不知深淺,也聽說過“海山八妖”裏的繡山萬藤相思子有一招叫做花情心法的,看著花七東躲西藏,似乎左右支絀,忍不住開口譏諷起來。

“你小小一株木芍藥還敢與天爭鋒?把你壓箱底兒的花情心法也拿出來啊,看我燒得你不敢見人!”

“就憑你這個禿頭?”花七哪兒把火德真君放在眼裏了,冷冷一笑,一語雙關,揭了火德真君的疥瘡。

火德真君相貌奇醜,本來神仙自可變化,也從來沒人說過什麽;只是火德真君一生與火打交道,煙熏火燎,頭上早就寸草不生--要變出頭發來當然不難,但再生火,若不留神還是會被燎沒了,幹脆就省了這份兒麻煩,這時嘲笑花七不成反又被笑,一下子惱羞成怒。

人一急就會誤事,火德真君被花七氣得半死,早忘了旁邊還有個什麽太乙渾天象大陣,回身招手,對陣中自己的彤華宮所屬的火部眾神和萬名天兵大喝,“給我燒死這個妖孽!”

火部眾神不敢違背火德真君命令,加之南路天兵統領陵光神君又不在陣中,只得紛紛帶兵出陣,把火具祭起,一同放火圍堵花七。

這場火燒得可夠厲害了,火弓火箭、火槍火刀攪起半天火紅,更有火龍盤旋,火馬奔騰,火鴉飛噪,火鼠亂竄,四下裏全是天火,竟把花七逼得無處可躲了。

花七剛譏笑了火德真君的禿頭,也上了倔勁,不肯食言而肥用出花情心法媚惑火部眾神,心中打算好了拼著被天火燒身也要出氣,居然什麽都不顧了,合身沖了上去,直撲火德真君!

正在此時,誅仙大陣突然發動。

誅仙大陣第二變:冰雷漩風!

四周的黑霧中猛然間風雷大作!這與東路天兵遭遇的陰風不同,風是寒風,吹得人從骨髓裏凍出了冰碴……寒風一起,陣中的火勢一下子就小了八分;那雷也是冰雷,密密麻麻地從四面八方擊了出來,所到之處立成冰山,往往把天兵封在冰中,冰山再被雷擊,碎塊合著天兵血肉四散飛濺,凡被擊中的天兵天將,渾身熱血又化為冰,如此循環往覆不絕。

火部眾神猝不及防,大半都被冰雷擊中以至碎屍,其餘的也讓亂飛的冰塊送上了西天,滿天火具之中,塊頭大些的火龍火馬都讓冰雷滅了聲勢--火龍被攔腰截成了幾段,火馬也被封到了冰山裏,轉眼便成碎片,唯獨還有些火鴉、火鼠,失了主人,在空中嚶嚶悲鳴。

剛才火部眾神和萬名天兵驟然離了太乙渾天象大陣去放火,剩下的天兵來不及變隊,陣法也亂了,同樣趕上了寒風冰雷。

有幾名修為高些的天將一開始還能擋上幾擊,大呼“陵光神君快回!”但普通的天兵卻沒有這份能耐,只見空中的破碎的冰山和屍骸越來越多……又過了一會兒,寒風竟把這些已說不清是冰塊還是碎屍的顆粒聚成了龍卷,騰天而上!

僅一彈指,龍卷風便有數十人合抱粗細,在天兵大隊中呼嘯搖擺著四處游走,一股澎湃大力從中激蕩,風勢浩大,把四周的天兵不住的吸入其中,而風窩頂上,雷聲依然震響,在龍卷之間竄動。

忽然,伴著一聲霹靂驚響,龍卷風由一分二,由二分四,轉眼就跳出數十,於天兵隊中肆虐起來,縱然是本領不低的天將也無法當龍卷之威,往往一聲慘叫還未喊完,便再也沒了聲息。

至於陵光神君,他並非不想回救天兵大隊,寒風冰雷一起他就知道不好,早棄了花七打算回頭重整天兵再次列陣。

但已經來不及了……

“神君何處去?在下蕭有有禮了。”隨著話音,蕭有笑瞇瞇地搖著折扇纏了上來。

--天師張道陵比陵光神君聰明得多。

華文昌創誅仙大陣的訣要來自越王八劍圖,而越王八劍圖又是從七星劍陣中脫胎而出的,身為四大天師之長,張道陵於此道可說是精通,竟隱約看出了些脈絡。

只是張道陵越看越是驚訝:陣圖之學首在一個“奇”字,奇中雖然有險,可惟有出奇方能制勝,自己從南而入只窺一斑,卻已經明白誅仙陣實在是把“奇”做到了極致,絕不可輕侮。

向來天庭擺陣不易出奇,那是因為天庭的威儀所系,總得堂堂正正,是以太乙渾天象大陣的秘訣只是在“渾天象”三字,渾雜諸般天象亂人耳目,這樣的陣勢用在強攻上雖無不可,卻還是擅於圍困、防守,實乃王道。

但妖精擺陣恐怕就不會在乎什麽“王道詭道”了,換言之,誅仙陣一旦發動,恐怕會天愁地慘!

張天師清醒得很,他知道李靖下令憑著太乙渾天象大陣與誅仙陣抗衡是最好的主意,可這一次四方強攻卻太魯莽些了:原本在外擺下太乙渾天象大陣的天兵是一百二十萬,令那座大陣出擊才是正途,但沒了在外圍困的天兵,怕是攔不住道行高深的妖精逃走;這麽一來,強攻的勝機便在於四路天兵以大陣合圍。

張天師壓根兒就不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先不說張天師心裏對東路的統領李亞峰還存著懷疑,就算大夥兒同心同德,也得四路天兵都能辨清了誅仙陣中的八卦方位才行。

張天師心知連自己都不敢說能在誅仙陣的死路裏找出活路來,其它幾隊天兵更是想都不要想。

但這種喪氣話張天師一來羞於出口,二來就是真的說了,別人怕是也不會信--再者,張天師不傻,早看出來這次天庭攻打無定鄉之戰中有太多的貓膩,一開始就打算只明哲保身。

所以,在南路的太乙渾天象大陣陣形不亂的時候張天師還強打精神應付著,可等火德真君一叫火部眾神幫忙,他就先貼邊兒溜了,甚至連一個人也沒提醒,反倒把正和他打得高興的蕭有嚇了一跳。

張天師溜走,蕭有發了一會兒楞,緊跟著就找上了陵光神君--誅仙大陣陣膽的職責所在便是吸引修為最高的天將直到陣法發動,之所以要八人,是為了在四方占足了陣法中的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這八人事先以一滴精血為祭,和誅仙大陣能聲息相通,非但不會為陣法所陷,反能借陣中法門把一時傷不了的天將置於死地。

陣法發動之後,蕭有進退自如,滿天冰雷仿佛長了眼睛,都繞著他走,寒風吹到身上變了煦風,舉手投足間甚至配合上了誅仙大陣的法力,召得冰雷盤旋,寒風狂卷,而陣中的兇煞之氣也充溢心胸,想要留情也不可得。

對比之下,被蕭有三兩式就逼得手忙腳亂的陵光神君就實在讓人洩氣了。

盡管陵光神君看著十萬天兵的慘狀恨得額筋浮脹睚眥欲裂,但卻已自顧不暇。陵光神君本是四靈中的朱雀,一身本領全在火上,冰雷寒風一起已不敢再現本相,趕緊回覆人形,怎奈雖然本命神火放出得少了些,也能溶了冰雷保住自己不受害,但對手蕭有的每一式中都牽動萬千冰雷下擊,神火消耗之快依舊無以覆加,每想要脫身而逃又被蕭有一一看穿,在逃路上飛來更多寒冰。

更讓陵光神君心寒的是,蕭有似乎並沒打算殺了他,臉上也一直笑嘻嘻的,擺出來的竟是不惜花上數日也要“冰雷熄神火”的架勢--等本命神火被冰雷徹底澆熄,陵光神君勢必現出朱雀的原形,到時神智仍在卻法力全無,那豈不成了妖孽的玩物?

陵光神君再回頭看看,原本自己所帶的十萬天兵的所在之處只剩下了數十股龍卷風,似乎沒有了一個活人……

陵光神君突然明白了。

自己眼前這個對手剛露面時雖然功力不弱,但絕不像現在這樣強橫,這是借了誅仙陣的力量!

怪不得精通陣圖之學的張天師竟然一早悄悄溜走了!怪不得他一進誅仙陣就神色古怪!他是早就料到了會有如此結局!

“張道陵--你他媽的不得好死!”

這是身為四靈之一的陵光神君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罵人,當聲音遠遠傳開,被張天師聽到的時候,陵光神君已經散了全身真氣,聽憑數百枚冰雷打中,被炸成了點點飛灰。

另一邊,花七早已把火德真君的頭顱拎在了手上。

隨著誅仙大陣發動,即將燒到花七身上的天火便被激射而出的冰雷完全熄滅,花七的纖手也扣到了滿臉驚駭的火德真君的咽喉。

火德真君還沒來得及後悔,腦袋便讓花七硬硬地扭了下來,鮮血沒噴出三步已結了冰,元神也消逝在寒風之中。

陵光神君死時,花七的滿腔恨意早順著橫掃天兵的龍卷風吹完了。

再掃了戰場一眼,花七和蕭有對視點頭,同時向後飛遁不見。

寒風中,點點天火像鬼火似的幽幽閃爍著,映在四周還在滿天亂飛的碎冰殘肢上,反射出血色的光芒,就在這陰陰沈沈的愁慘世界裏,漸漸的,連呻吟哀嚎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玄武執明神君率十萬天兵由北路進犯無定鄉,但大軍剛進黑霧不過三裏,執明神君就下令停軍原地戒備了。

執明神君是天庭中出了名的老成持重,如果不是此次強攻要由四方神各自帶隊,無定鄉中敵情不明,他原是打算堅辭不就的。

既然推托不掉,執明神君便向李靖提了一個條件:所領的天兵必須是他執明宮中的子弟兵。

天庭之中的天兵各有歸屬,雖然也有例行的大操演,但平日裏都依附各部主將,這是為了天將們都有各自的職守,上下同心自然容易辦事,再者精兵分散各地,縱然有幾個天將謀反,也成不了太大的氣候;可一旦遇到這一次的大戰,其中的弊端就顯露出來了:且不說天將彼此的不合往往導致各部之間的合作一個照顧不到就會出問題,單是主將陣亡後他下屬的同仇敵愾便已經讓李靖這個主帥大撓其頭--前日雷部五將舍身相救雷神聞仲,結果弄得五萬餘天兵全軍覆沒便是一個例子。

在李靖心中,趁著華文昌不在以四十萬天兵強攻誅仙陣並沒有太大的勝算,所以他借著“哀兵必勝”的旗號把戰死的增長天王和廣目天王的部下插進了出戰的軍中,反倒把四方神的部下以押運糧草的名義調回了天庭。

這麽一來,若是萬一戰敗,損失的大多是些只想著報仇的很難使喚的兵士,縱然四方神中有幾個死在沙場,他們的部下也都不在軍中,不會影響指揮和士氣。

作為主帥,李靖如此下令自然是為大局著想,實在無可厚非,可李靖自己知道,一旦誅仙陣的混亂是無定鄉故意擺出來的誘敵之計,這無疑就是把四方神推向了死地……

李靖打定了主意:四方神如果出事,等無定鄉之戰了結,自己便自殺贖罪。

但數百天將之中很少能有看出李靖心思的,反倒一致誇讚“大帥”心存仁慈,把那些成天咋呼著報仇的兵卒派了出去,不光給了他們報仇的機會,還讓大夥兒也落個耳根清靜。

四方神中的孟章神君、監兵神君和陵光神君則更是感激李靖體恤下情,少派子弟兵,為他們保存了實力。

只有執明神君看出了李靖眼中的那一絲愧疚。

執明神君並不相信四方神以四十萬天兵之威,再配合四座太乙渾天象大陣出擊還會有敗戰的可能,可他從來不想冒險。

李靖把要求照準時的覆雜眼神讓執明神君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難道無定鄉的誅仙陣真那麽兇險?

於是,執明神君在慎重上又加了十二萬分的小心。

這讓北路天兵成了誅仙大陣中最難啃的一塊骨頭。

誅仙大陣北方的兩名陣膽是黑虎和猴八--之前猴八被紫微大帝的玉如意打中後心,受傷不輕,但華文昌在臨出無定鄉時留下了治傷的靈藥,猴八如今已經痊愈;盡管華文昌沒能有機會對癥下藥,猴八的道行折損不小,可是剛用紫焰邪雷殺了五萬天兵的猴八爺嚷著要在誅仙大陣中占個位置,那又有誰敢說個“不”字?

因為猴八和黑虎都是出了名的急性子,無定鄉群妖都沒能料到北方戰局之始卻是四面中最晚的。

在大力王嚴令之下,群妖都不敢再亂進誅仙大陣添亂,而八名陣膽也在珊瑚集中的南宮飛燕的嚴密調度之下行動。

等到南宮飛燕確認了執明神君完全沒有讓北路天兵深入誅仙大陣的念頭,只得令猴八和黑虎誘戰的時候,西門的戰事已經結束。

四方神是天下四靈所化,彼此之間互有感應,執明神君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白虎監兵神君的死訊,這讓執明神君在痛心之餘更加慎重起來,無論猴八和黑虎怎麽叫罵,就是不離開太乙渾天象大陣出戰。

用執明神君對隨軍的三茅真君講的話說,“敵所欲者,即是我所不欲。”

而猴八和黑虎卻也無法闖入太乙渾天象大陣之中。

黑虎是明顯的道行不夠,他運足了十成真力把闊口板門刀投入天兵陣中直取執明神君的心窩,聲勢雖然驚人,但卻透不過太乙渾天象大陣在路上布下的雷網。

猴八手中的長棍是用玄烏銅打造的,也算是件寶物,自然不能像黑虎那樣隨便扔了出去,而他最有力的法寶紫焰邪雷又在前日被紫微大帝收走了,所剩下的手段便只有硬闖太乙渾天象大陣了。

這時猴八與他的幾個兄弟之間的差距便看得清楚起來了。

豬三和刀四在天庭的太乙渾天象大陣之中如入無人之境,但猴八卻只闖進陣中不過數十步便被天雷和罡風轟了出來,連天兵都沒能打死幾個,弄得猴八一時銳氣全消。

這固然是因為被紫微大帝擊傷而帶來的後果比猴八預想中的似乎嚴重得多,另一方面,猴八的本領在性質上比豬三、刀四等的確還差了一個層次--猴八早也明白,所以才會去練什麽“紫焰邪雷”。

而執明神君所率的天兵又是他親手帶出的,上下同心,雖然三茅真君、水德真君等天將對執明神君明明是來強攻的卻采取了堅守不出的做法頗不以為然,但也毫無辦法--十萬天兵齊心用命,把太乙渾天象大陣守得像是一座鐵桶。

這讓南宮飛燕不得不嘆著氣改變了策略,命鬼兵推演誅仙大陣變化,陣法對上了陣法。

事實上,也只有這一場才算是無定鄉和天庭正式的對決。

東路天兵是李亞峰帶隊,情勢微妙,至今雙方還都沒有更大的動靜;而西路上無定鄉的大勝則全取決於豬三和刀四這兩人不可以常理揣度的實力--單論道行高低的話,除去一個還在閉關的清泉君,豬三、刀四實為無定鄉八老之中的雙絕;至於南路天兵的敗績有一半在於火德真君的羞怒壞了大事,另一半,恐怕是因為張天師過於“沈穩冷靜”了。

自然,這三路天兵中首領人物之間的離心離德和南宮飛燕堪稱巧妙的陣法運用更加不可忽視。

可面對執明神君統領的北路天兵,無定鄉再沒有了取巧的辦法。

誅仙大陣在眾鬼兵推演下由第一變和第二變之間循環往覆起來,時而萬刃刀山,時而冰雷亂擊,沖著北路天兵陣勢狂轟濫炸,空中陰風呼嘯,黑霧翻滾,鬼哭之聲直升天頂。

天庭的太乙渾天象大陣卻不怕這些,在執明神君指揮之下,天兵穿插游走,竟於陣勢中生出一團明黃神光罩住自身,把陰風冰雷槍林刀山都擋在了陣外三尺。

而且,既然接戰,執明神君也不再顧慮什麽,下令全陣從上空引出了無數天雷下擊,雖然在誅仙陣中天雷威力已經大減,但在銀龍亂滾之中,鬼兵哪怕只是走亂了一步便會被天雷擊成粉屑--空中的鬼哭聲竟真的是鬼“哭”了。

並不是華文昌處心積慮設計出的誅仙大陣失了靈:太乙渾天象大陣是天庭數萬年心血積累所在,絕非輕易可以破解得了的;再加上南宮飛燕一心想要保存殺著,不肯把華文昌留下的寶劍祭出,也讓誅仙大陣應有的威力減色不少。

不過,南宮飛燕最後還是沒能用上戮仙劍、陷仙劍和絕仙劍中的任何一口。

猴八與黑虎借著誅仙大陣的殺氣發威了。

“神君……怕是不成了吧?”三茅真君雙手捏訣,四處引動天雷,連頭頂歪了的混元巾都來不及扶正,苦笑著對身邊的執明神君發問。

“真君何出此言?”

“神君,老道我別的本事不大,察言觀色卻是一流,真君剛才臉色忽變……是哪裏又出了大事?”

“真君,但有大陣的浩然正氣神光在,無定鄉的妖孽又能奈我何?”執明神君左手握著令旗,右手指天,食指射出一道黃光與頭頂罩住天兵本陣的明黃神光相通,臉上汗如雨下,中氣卻絲毫不衰,只是答非所問。

“神君,我等又不是瞎子,神君以自身靈氣為浩然正氣神光作援還能撐多少時候?”水德真君也湊了上來,臉色難看得很。

水德真君的本領在誅仙陣中完全用不上,再大的水勢到了誅仙陣中都變成了寒冰,反而助長了冰雷的聲勢,早就苦笑連連地在一邊歇了。

“神君的鎮定功夫天庭第一,能讓神君色變之事絕非等閑,若是今日我與神君都葬身在這誅仙陣裏,神君總要我死個明白不是?”

趁著三茅真君接過話頭詢問執明神君的時候,水德真君急匆匆地將目光投向陣中,臉上憂色更濃--把長棍揮舞得如同風車的猴八已在太乙渾天象大陣中殺了三進三出了,雖然不少天兵能借著陣法避開鋒芒,但猴八所到之處也已經血腥一片。

黑虎在太乙渾天象大陣之外把板門刀舞了起來,天雷都被引到刀上,又被彈到誅仙陣中無人的空位,已不能傷及一個鬼兵。

“朱雀臨死之前告訴我三件事。”執明神君的臉上終於顯出了一點兒表情。

“原來是陵光神君陣亡了……唉……”三茅真君嘆了一聲,卻沒覺得意外:以目下這個情勢,自己陣亡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哪三件事?”水德真君抱著一絲希望追問。

“第一件:張道陵隱匿軍情不報,並臨陣脫逃,要我代他告上玉帝。”執明神君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什麽?”三茅真君驚呼,“張天師他……”

“第二件:南路十萬天兵全軍覆沒。”執明神君接了下去。

“全軍覆沒!”這一回是水德真君驚呼出來了。

執明神君沒有說下去,只是臉色更加陰沈了。

“真君,還有第三件……”水德真君的震驚沒持續太長時間,小心翼翼接著問。

“你真想知道?”執明神君的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是不是陵光神君在臨死之前悟出了從誅仙陣中脫身之路?”水德真君幹脆直接問了出來。

“朱雀有沒有悟出來我不知道,不過朱雀倒是說了……”執明神君從心裏鄙夷水德真君的貪生怕死,故意把語速放得慢了。

“說了什麽?”水德真君急得冒汗了。

“朱雀最後只來得及說了兩個字……”

“哪兩個字?”

“快逃!”執明神君突然哈哈大笑。

“你!”水德真君跳腳大罵起來,“一開始我勸你速速出戰你不聽,剛才我勸你趕緊回頭你也不聽,如今……如今如何是好!你說!你害死我了!”

“水德真君!你羞不羞!”三茅真君一直在旁邊看笑話,但這時再也看不下去了,收了天雷,沖上來指著水德真君的鼻子就罵。

“若是聽了你的貿然出擊,如今北路這十萬天兵早成齏粉!是執明神君料事周詳才能撐到此刻!事到如今,你身為天將,不思如何誅滅妖孽倒也罷了,竟只想著自己死活?你……你……”

“三茅真君,罷了。”執明神君沒讓三茅真君再罵下去,淡淡地說,“早晚都是一死,也不必太多啰唆……我只恨……沒在那妖精首次闖陣之時把他困死,這才導致戰敗,論起來,水德真君說得並不錯。”

“神君錯了。”三茅真君正色說,“莫說太乙渾天象大陣未必便能困死那個峨嵋山上的猴精,誰能料得到這兩個妖精得誅仙陣之助後會變得如此厲害?如今回頭再想,他們開始罵陣之時便已伏下此著,若不是神君堅持不肯出陣,等我方主將與其爭鬥之時誅仙陣突然發動,失了主將的太乙渾天象大陣早就破了……而主將之戰,老道怕是不能當現下的猴精一棍啊……此戰註定是要輸的。”

“不過經此一戰我也明白了。誅仙陣其實可破。”執明神君皺起了眉頭,慢慢地說。

“老道也想到了……只是……太過……太過……太過……”三茅真君苦笑起來,連說了三聲“太過”。

被三茅真君罵得不敢擡頭的水德真君早退到了一邊,這時聽到三茅真君和執明神君都想到了破誅仙陣的辦法,眼中透出喜色,卻不敢再問。

“我四靈以太乙渾天象大陣相抗,開千年未有之先河,最後還落個敗局,哪裏還有什麽太過?”執明神君嘆了口氣,“誅仙陣的兇險實不僅是陣法啊……”

“不錯,誅仙陣固然險惡,但若沒有神通廣大的妖孽為助,威力定會減半,太乙渾天象大陣本來足以壓制。但無定鄉的這座誅仙陣在東西南北四門中又各設二門,這八門的主將卻必須由三清天神祗出手制服。”三茅真君又苦笑一聲,“老道是想到了,可……”

“還是以太乙渾天象大陣的陣勢,但統領之人要換成玉清天紫微大帝、上清天清虛大帝、太清天洞陰大帝……這三官大帝本來就在軍中,倒是好辦,不過,還得要再加上五方五老……”說到這裏,連執明神君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太可能,頓住了,搖了搖頭。

“五方五老?你瘋了!”水德真君猛地跳了起來,“你知道五方五老是誰?那是南海觀世音菩薩,東方崇恩聖帝,三島十洲仙翁東華大帝君,北方北極玄靈鬥姆元君,還有中央黃極黃角大仙!你要讓五老親臨戰陣?你……你瘋了……”

“若是不請五老,那就要……”三茅真君笑容依舊發苦,沒敢把話說了出來。

--再數下去,恐怕就要數到元始天尊頭上了。

“無論如何,這是唯一破陣之法!”執明神君像是下了決心,“此事必須告知元帥……不!必須上奏玉帝!”

“上奏玉帝?神君……你?”三茅真君不敢相信地看著執明神君,在誅仙陣發動之後,盡管北路天兵只進入其中不足三裏,但四周早被黑霧陰風封鎖,沒了出路,可執明神君卻說出了上奏玉帝的話來……那只有一個辦法。

“老道,還要你幫忙了。”執明神君突然收回了右手射向頭頂的黃光,對三茅真君也改了稱呼。

“難道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三茅真君的聲音發顫了。

“你看這誅仙陣……”執明神君長嘆了一聲,“既然今日必死,我也不怕說了實話……我常想,天庭素來以天地正道自詡,這究竟是對還是錯了?若說錯了,恐怕不對,單看太乙渾天象大陣的浩然正氣神光,與天地至理豈不相合?可若說對了,誅仙陣借的不也正是天地之力?道雖不同,理卻相通……罷了,我是天庭的神君,那於我的道理便是為天庭盡忠而已。”

“老道拼了全力,應能化飛千只白鶴。”三茅真君默然半晌,開口說。

“再添八條蛟龍四面護航。”水德真君突然插口。

“看什麽?”發覺執明神君和三茅真君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水德真君笑了,“雖然成算太低,但好歹我也是天庭的水德真君,總不能真落到妖精手裏。”

“也好!”執明神君不再說什麽,跌坐閉目,頭頂漸漸聚起了異樣的白色光芒。

三茅真君和水德真君對視一眼,也閉上了眼睛,各自擺出了一個怪異的姿勢,三茅真君的身子漸漸轉為白鶴,而水德真君卻隱隱現出龍形……

執明神君、三茅真君和水德真君,這三人是打算拼了性命向天庭報信了。

三茅真君和水德真君要自爆元神!

神仙是無法自殺的,但若是自願將元神爆裂炸開卻另當別論。爆裂的元神沒有了靈智,卻可以依著神仙生前意願化為萬物,所化之物的靈性與數量依神仙意願和修為而不等。這原是每個神仙的本能,淵源可以一直追溯到盤古大神,遙遠得已經沒有什麽名稱來描述這一法門了。

事實上,亙古以來,除了盤古之外,還沒聽說過哪個神仙用這樣的辦法來了結自己的性命,倒是在凡間往往有心智純潔“近仙”之人因某個大志願而作成了這等緣法的,碎心化蝶的梁山伯與祝英臺便如是。

三茅真君和水德真君下了決心,由水德真君所化的八條蛟龍將護住三茅真君所化的千只白鶴,向四面沖突,但有一只飛出了誅仙陣,便有了被天庭所知的可能--另外,水德真君畢竟存有僥幸之心,他選擇化成蛟龍的原因盡管是為了相護白鶴,目標也更大些,但只要其中有一條沖出了誅仙陣,蛟龍在天庭庇護下重新修成神仙也更容易,只是那已不會再是水德真君了。

而執明神君是天下四靈之一,嚴格說來並不算真正的神仙,可他能將本命靈氣強行逼散,分附到蛟龍與白鶴身上,只是靈氣雖可保住不少信息傳遞出去,執明神君卻也從此在三界除名了。

事到如今,北路天兵的太乙渾天象大陣已經顯露出了敗相,完全是靠著子弟兵的狠勁兒在應付猴八和黑虎的攻擊,浩然正氣神光也早就稀薄的幾乎擋不住冰雷了;未得消息,誅仙陣外的天兵不會來援,陣內的西路、南路天兵也早全軍覆沒,希望已經沒有,要是再過上一刻,哪怕甘願犧牲,報信的機會也將徹底喪失。

所以,執明神君等三人已不能再等。

天下的事情總是說不清楚,在絕處往往逢生。

正當執明神君頂門白光大盛,即將破體而出,神智也漸趨模糊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氣急敗壞的呵斥聲。

“混帳!混帳!你們幾個都是天生靈物,哪能說死就死!嗯?老夫只來晚一步就死了兩個!不行!你不能再死了!趕緊給我內斂!放心,老夫救下你們這幫倒黴的死鬼就是!”

“是……誰?”

執明神君渾身一顫,只覺得這個聲音雖然語氣怪異,卻從骨子裏令人信服,根本不敢違背……

然後,執明神君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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